Nereus_Xia

12. 祠堂

阿诚推开门时，明镜正喝着茶翻着报纸，神色平静如常。

“什么事呀，说吧。”明镜以为是来找她谈些家常，顺便汇报些明台上学的情况，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

“大姐，我们能去祠堂说么？”他附身蹲了下来，单膝着地，拉过明镜的双手，让两人的十指相互交扣覆在她的膝上。“就这一次，让阿诚进去吧。”

明镜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到了，这孩子什么时候跟明台学的，竟然会跟自己撒娇提要求了。

“阿诚不是任性的孩子，他自有不得已的原因，大姐，就允了他吧。”明楼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半蹲在明镜膝边，心里竟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童年的苦难总是让人早熟，阿诚也不例外。他总能把自己的一切打理得特别妥帖，事事不要人多操心半分。明镜原来怕家里再多个像明台这么调皮的男孩，根本照顾不过来，没想到却反而多了一个照顾明台的帮手。稍大一些之后，阿诚就能帮着忙于生意的明镜送明台去学校，佣人偶尔不在时，给明台做一餐简单的饭，明台逃学时，阿诚也总能把他逮回家。

曾几何时，明镜与明楼也差点忘记那时的他也应该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明镜仿佛懂了几分，起身走出房间，引着明楼与阿诚走向走廊尽头的小祠堂。他跟在明镜，明楼后头，最后一个走了进来，将门锁上。

还未等明镜与明楼坐下，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竟是阿诚直接跪在了地上。

“明家列祖列宗在上，阿诚自知没有资格踏进这里半步，也并非有意打扰，只是事关重大，一定要在此说与各位长辈听，望各位先祖还有大哥大姐原谅阿诚这一次。”说罢，他俯身向着明家先祖的牌位磕了一个头，又分别向着坐在两侧的明镜明楼各鞠了一躬。

“大姐，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你也要听阿诚说完，之后，阿诚随你处置。”眼神和明镜交汇的一瞬，他心里依旧在害怕，不是怕挨骂，更不是怕挨打，只是怕明镜一句话便要将他赶出明家。

汪家对于明镜是最大的忌讳，不光是杀父弑母之仇，就连明台母亲的那一条命，明镜也是一直记在心里。如今，汪家又投靠了日本人为虎作伥，国仇同家恨，旧债加新账，这桩桩件件都是明镜一辈子无法忘怀的。

“前日，我送汪曼春回汪家，她拿枪挟持我进了汪家祠堂，之后汪曼春的婶娘便说……便说我是汪芙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还拿了汪芙蕖的遗物让我自己核对，后来大哥也替我查过，那些文件…都不可能是伪造的。”看着明镜的神色开始有些异样，阿诚停了下来，明楼看向他，用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慌接着说下去。

“汪家说我还有一个失散的胞妹并告知了一些线索，今日，我也寻到她了。”终于将事情简要地交代完，阿诚却见明镜并未发作，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中已然含着泪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他更加慌了，若是明镜现在指着他破口大骂，或是直接用鞭子抽他一顿或许还能觉得好受一些，这样的不言不语他却一刻也承受不了。

“阿诚不愿认这样的父亲，更不愿意回汪家，求大姐不要赶阿诚走！”说罢，又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身子匐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他不敢再多看明镜一眼，只想等着明镜赶快下“判决”。要打，要罚，要去，要留，他都只能照单全收。

“孩子，抬起头来看着我。”明镜起身将他从地上扶起，时间仿佛才过了那么一瞬，阿诚竟觉得腿有些麻木了，一个踉跄差点又重新跪回去。

起身站好后，他依旧是低着头，目光不敢对上明镜那一双含泪的眼眸。明镜缓缓地俯下身子，用随身的丝绢掸了掸他裤腿上的灰，抚平了膝盖上刚才压出来的褶子。

“我只问你一句，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和明楼这个哥哥么？”明镜双手扣着他的肩头，将他略有些弯曲的脊背掰直了一些，随之抬起的目光正对上她的眼睛。

明镜眼光有时凌厉、有时狠绝，而那些全是生意场上的“虚张声势”，对着家人，她的眸子一直都是温柔如水，她习惯担当母亲的角色，就连母亲的关切与温存她也毫无保留地交了出去。

“大姐，那你还认我是明家的人么？就算我身体里面流的是…汪家的血……”他何尝没想过干脆在身上割个几道口子，放干净了一身的血，留一副枯骨葬在明家屋后，这样他便与汪家再无瓜葛牵连，可是想着之前汪夫人的执念，看样子便是死也要让他的尸骨留在汪家。

“只要你当我们是你的长姐长兄，任凭他们汪家闹得天翻地覆我也绝不放你回去！我们明家养大的好孩子要我明镜拱手送人，做梦！”不是小祠堂隔音好，这句话恐怕早就被窗外路边的人都听了去。

明镜说话一向是带些口音的，有时平仄难分，那种上海女人的嗲声嗲气偶尔也免不了，今天这句却是特别字正腔圆，嗓音竟比普通男子还要有气势一些，手中的丝绢竟也被她的指甲刻出了印记。

“明楼，你过来。”明镜示意明楼站到阿诚身旁，自己走向了放着祖宗的牌位桌子，停在了父亲的排位前。

“都跪下。”明镜也不去扯身前的蒲团，直接跪在了地上，阿诚与明楼愣了一下子，便随着明镜一起跪了下来。

“先父母在上，阿诚十岁入我明家，虽身世浮沉如飘萍，饱尝世间冷暖，却不改忠孝纯厚之质，上孝长姐长兄，下顾幼弟胞妹，自小敏而好学，温良恭谦。而今通晓大义，念及国仇家恨，不愿认贼作父，无愧于国家社稷，也不负明家一番栽培。今日由明镜擅权做主，让阿诚正式入我明氏一族，明氏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万望体谅宽慰，阿诚定不会辱我明氏家门，毋需忧心多虑。”

明镜克制住了泪水与快要溢出的抽泣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讲完了这番话。身后的明楼与阿诚自是听得真切，明楼更是喜出望外，自己多年来的一块心病没想到就这么治好了。

“今日没准备香火，给父母和祖宗磕三个头，这礼就算成了。”明镜又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明楼推了推愣在一旁的阿诚，示意他赶紧磕头。

他依旧是没回过神，只是听了明楼的话便赶紧重新俯下身子，一个，两个，到了第三个响头结束，他又是伏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随后屋里边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声音细不可闻，却沉重而压抑，回响在原本安静的小祠堂内。

阿诚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自己竟又流泪了，地板让泪水变得冰凉，不知不觉膝边也已湿了一片。明镜走到他跟前，将他拦在怀里，隔着右手的丝绢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左手拍着他的背，一如当年他刚被救回来时那样安抚着她。

“血缘这种东西大姐最是不在乎的，你和明台就是最好的映证。我也不是不气不恼，只是我怎么舍得这么好的孩子交由汪家那群卖国贼去糟蹋。”即便是当年天真单纯的汪曼春在她叔父的教养下也能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汪家的这种家教明镜一向最是不齿。

“他们兴许就等着我赶你出家门，让整个上海滩看我们明家的笑话呢，我又怎会让他们遂愿。”明镜不愧是女中豪杰，虽然重视家规家训，但也绝不会因为家族仇恨就失了理智，留下阿诚既是为了狠狠扇汪家一巴掌，更是顾念了十年来的姐弟之情。

感觉自己的泪水打湿了明镜的旗袍，阿诚抹了一把残余的泪，将双手拿出明镜的怀中，搀着她一同起身，将她扶回了座位。

“大姐，阿诚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这件事还远未未了结，汪家的目的也不止要他回去执掌家业那么简单，现在也是时候借机下点猛药了。

“什么事？”

与明楼四目相对，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确定的眼神后，阿诚开口了。

“抽我一顿，越狠越好，而且一定要当着桂姨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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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在我心里一直是明白事理，顾全大局的人，即便她也为了明台失去过理智，但是也能迅速恢复状态，继续配合楼诚演戏，所以就让大姐当个大好人，不要去虐阿诚宝宝了，不然大哥夹在中间很难做人的。

那一段类似文言文的东西是瞎编的，可能不是很通顺，用词也不够考究，理工科读久了，文学细胞真的会死光的。。。

之后几章明家姐弟要开始合力演戏手撕汪家了，接下来曼丽也会回来的，不要着急~~

依旧谢谢大家的红心和蓝手，当然还有简单粗暴直接关注了lo主的小伙伴也很感谢。

3月正式开学以后大概是一周双更或是三更，lo主虽然是个大学狗，负担没有中学生那么重，但无奈还是个工科狗，课业比较其他专业要重，日更可能会很艰难，感谢大家至今的包容，鞠躬~~~